从边缘走向中心，工业 SaaS 的黄金十年来了

文 | 崔牛会 整理 | 宋思杭

“数字化是让我们中国传统落后的制造业脱胎换骨，走向未来的唯一正确道路，你不走这条路，你就和这个时代无缘了。” 这是利驰软件创始人兼董事长令永卓经过 27 年的辛酸创业路，总结出对数字化的感悟。

创业 20 年后，令永卓终于在 2015 年踏上 SaaS 这班车。在工业软件领域，数字化重塑了整个行业。在数字化工具的赋能下，工业软件积累的数据资产越来越多，曾经人工成本高，而现在已不再需要人。令永卓断言，“工业软件 SaaS 的黄金十年才刚刚到来”。

1995 年，我开始下海，在那个时代，大家还都是趴在图板上画图，当时出现了两个机遇，一个是甩图板，一个是甩账本。实际上，当时中国很多软件公司都是从这两个点开始起步的。

在 CAD 领域创业的人大概都有一种感觉，甩图板一度都非常边缘，好像“起个大早赶了晚集”。目前，我们有建筑 CAD、机械 CAD、电器 CAD，再到后来的家居 CAD。在中国，家居 CAD 可以说是异军突起，CAD 技术就是从甩图板开始的。

现在，以 CAD 代表的工业软件成了一件卡脖子的事，但实际上是遇到了新的历史机遇。

最近 CAD 领域有很多好事情，例如中奥上市，浩辰即将上市，最近新迪又融到巨资，其实 CAD 领域越来越热。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 CAD 已经从边缘走到了产业互联网的中央。

以家居 CAD 为例，酷家乐、三维家都属于家居 CAD，开始的时候大家做家居设计，从二维本地慢慢到云端。其实 CAD 在家居行业开始，只是很不起眼的小角色，但从酷家乐、三维家和尚品宅配看，CAD 技术成了重塑传统行业的核心。

中国的家居行业曾经非常落后。我们都有买家具的体验，最厉害的家居是宜家；家居的渠道商是红星美凯龙，而现在由于酷家乐、三维家等家居 CAD 的崛起，尚品宅配甚至直接从 CAD 服务商成为了家居供应商，让中国非常传统的家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未来，我们会看到很多传统家居厂商被颠覆。从前的红星美凯龙大卖场，还有提供标品 DIY 的宜家，之前会觉得宜家高不可攀，但你从宜家买回来的家具都是一样的，都是标品。然而，在三维家、酷家乐等平台支持下的欧派、小飞，他们会提供独一无二的定制家具。

CAD 技术让非常落后的中国家居行业一下子走到了世界前列。

这样的故事其实不只发生在家居行业，在很多行业还会发展。CAD 正走在产业互联网的中心，这也意味着，从前端的制造到物流、售卖，一直到最后的应用、定制，整个产业链都在发生变化。

以工业 CAD 为例，从前端的设计再到制造、供应链，再到后面的维护，工业装备的后期维护都要看图纸。而曾经是看二维图纸，现在数字延伸后，可以在线上查到三维图纸。

所以说，CAD 对每个行业都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 1995 年到现在，中国 CAD 在二十几年的发展共分为四个阶段。

以电器 CAD 为例，第一个阶段是提升设计效率。

从纸上画图切到电脑上，纸上画图的数据不能复用，而且纸上修改起来很麻烦。所以第一个效率提升就表现在数据的复用，原来做过的图调出来，马上就可以改，而且还可以关联修改。

第二个阶段是设计数据驱动制造。

过去的图纸需要工人翻译，而 CAD 技术允许直接生成成品，像造飞机，飞机翅膀可以直接设计，并且还有激光头实时进行质量检查。家居行业也是把家居设计出来，然后在网上协同设计，马上就分担进行排场，变成下料的代码，最后将加工代码传过去。电器行业也是一样，他们可以把一个配电柜开关柜马上分解成钣金、铜牌等零部件，从而驱动各部分机械将它们加工出来。CAD 技术就成了驱动制造工具，一个数字工厂的底座，而且可以说是很多行业的数字工厂底座。

第三个阶段是共享建模。

有些家居 CAD 之所以做得好，一方面是因为户型图，另一方面则是素材库。其网上平台包含 90% 的家庭户型。每个行业设计的通用数据都会放在云端，这样一来，所有的数据就可以标准化，通过把各家的元器件都放在里面，能与各家的设备打通，方便工程师调用。进入到这个阶段的 CAD 就必须要 SaaS 化，必须给云端连接，否则每个工程师自己维护一个库不现实，数据不统一，工作量太大。进入到共享建模的阶段，其实很多公司都走到了这一阶段。

最后一个阶段是模块化、网络化、智能化。

有些家居 CAD 已经做了一些探索，比如 10 秒出图，一个两室两厅或三室两厅的房子，想要什么风格可以一键就设计出来，全屋定制就完成了，自己在里面修改一下即可。电器 CAD 也一样，比如出一个变电站的设计，一个光伏电站的设计，用户提交需求，计算机用 AI 的算法就能设计出一个三维方案，而且这个三维方案可能比大多数设计师设计得好，所以 CAD 技术是不断演变，从一个效率工具到驱动制造，再到共享建模，再到变得网络化、智能化的阶段。

从 1995 年我下海到现在，有 27 年了。创业是一个很多人都会掉坑里的事情，区别就是你从坑里爬出来了没有。作为一个工业软件的老兵，我经历了非常曲折的事。在整个创业过程中我遇到了两个坑。从 1995 年下海做到 1999 年我们就知道，电器 CAD 肯定做不大，于是我们不断寻求突破，但是突破的结果就是两次掉到了坑里。

第一次是在 2000 年互联网泡沫的时候，我们没有做互联网，而是去做直流电源充电器，也就是现在的 BMS 电池管理，但做电源充电充放电管理，一方面时间太早，另一方面我们是一个软件公司去做硬件的事，到变电站去动人家电源，这件事情显然不是我们的专长。做了几年撤出来赔了几百万，把第一次做软件赚的钱都赔了进去。

第二次是我把公司总部从西安搬到上海之后，当时决定去做互联网，也知道软件一定不是个方向。我们在 2010 年去做电子商务，2012 年还融资加码做这件事，做工业电器品的电子商务。这是非常深刻的两个坑，但是我们都爬了出来。

最后回归软件，找到了 SaaS 这条路，这才是适合我们的路，这才是真正能重塑一个行业的路。

现在，我们觉得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上帝把门关上的时候给你打开了另外一个小窗”，其实以前的创业经历对我们也很有用。只要你足够顽强，这些路就都没有白走。当然现在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那两次都是生死悠关。

第二次做电商失败之后，我把房子押上，所有退路都断掉，坚决地去做。而且我们的 SaaS 产品出来之后，从 2015 年到 2017 年三年的时间，我挨家挨户地去给制造业厂商讲 SaaS 和数字化，当时在这片非常荒芜贫瘠的土地上，我做了 200 场布道，才把这条路淌出来，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为什么我们叫“布道”？并不是大家对整个产业完全没有认知，而是我们是更早知道的人，所以需要我们去开垦。是因为我相信数字化。

当时作为一个老程序员，我看到了软件对世界，对整个工业重塑的力量。当年我看到大家要甩图板，这次我又看到软件重塑电器世界，就像软件重塑家居行业，在电器行业也一定会发展起来。

2017 年我做数字化转型布道的时候，当时大家对电器行业数字化，甚至整个全中国对数字化的理解都没那么深，我去做布道并不是因为我比别人知道得早，也不是因为我知道得多，而是因为我相信它。

第一，它会改变我作为一个即将被淘汰的老程序员的命运，我相信电器行业数字化是非我们莫属的。第二，我相信数字化可以改变很多电器行业企业的命运。就像家居行业的数字化，不仅出现了三维家、酷家乐这样的企业，更主要的是它还成就了欧派，还有索菲亚等做全屋定制的家居企业，同时也有很多没有搭上这班车的，还在用传统的方式制造家具，去铺渠道，而那样的家居就出去局了。所以，数字化是一个洗牌的机会。

曾经我去布道是我给大家讲数字化，我说能改变我的命运，能改变利驰的命运，能改变你的命运。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企业自身意识到数字化转型。从中央到企业，每个老板比我讲得都好，他们会讲我们的产品怎么应用，对他们有什么价值。

所以大家达成了行业共识——数字化是让我们中国传统落后的制造业脱胎换骨，走向未来的唯一正确道路，你不走这条路，你就和这个时代无缘了。

不论是对 SaaS 还是对工业软件，黄金十年才刚刚开始。比起 to C 领域的买菜送货，工业 SaaS 的泡沫远远还早。工业软件领域的总投资才百亿级，但在线教育和买菜领域，已经投了上千亿。

所以工业软件 SaaS 的黄金十年才刚刚开始，现在很多厉害的人都下海进入这个领域，资本也开始从 to C 转过来。与美国对比，我们可以发现，美国 to B 和 to C 公司的市值差不了多少，而且美国的 to C 公司也是做科技创新的，那 to B 肯定是做科技创新。但在中国，市值高的 to C 公司大多与科技创新没关系，但 to B 领域确实在做科技创新。

从长远来看，推动一个产业、一个国家的进步，一定是科技和资本的力量。

我觉得商业模式的创新是不可持续的。从大趋势来看，以后一定是科技创新。另一个就是中国的产业规模，拿电器行业来说，这个领域一定是全球老大，但国内的用电量、发电量、电器工程师、电器制造业质量太低了，美国不需要那么多人，但我们全靠人，人效很低，基建行业也是一样。

每个行业有大量的机会，因为中国几乎每一个工业领域，像钢铁、建筑、家居、光伏、锂电都是全球最大，它要转型升级，对工业软件必然有很大需求，人力成本也越来越贵。尤其在云计算之后，软件真的可以像自来水一样，越来越便宜，成本分摊后几乎为零了。但人工成本会直线上升。

如果你不用数字化，不用这些工具，你一直雇人会雇到破产。但数字化越用越便宜。与人不同，人越用越熟练，人脑子的东西很难积累，曾经是师傅带徒弟，靠人脑传给人脑太麻烦，传递很难。但电脑在云端靠数据传输，数据资产才能越积累越多，成本才能下降。

只有猴子才到处摘果子，而聪明的人类会种果树。软件也一样，它就好像人类知识的果园，只有把软件发展起来，你才有果园，才能稳定地收获。只靠人工，那么你仍处于猴子摘果子阶段，无法进步到未来。

未来的软件不做 SaaS 是没有前途的。资本市场已经给出了答案。Autodesk 就是很好的例子，它转为 SaaS 后市值大幅上升。钱是最聪明的，不走向 SaaS 的软件公司根本没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