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财经讯 12月29-30日,由凤凰网主办、凤凰网财经承办的“2022凤凰网财经峰会”召开,本届峰会以“中流奋楫”为主题,盛邀政商学界近40位顶级嘉宾,就当前复杂局面中,如何激发经济活力,如何促进民营经济发展进行深度探讨,为全球及中国经济发展建言献策、贡献力量。
近期,中美审计底稿的合作进展引起各方关注,随着合作的逐步推进,中概股的危机解除了吗?
国际独立仲裁员、中国最高人民法院国际商事专家委员会委员陶景洲在“破浪前行—中国品牌出海新机遇”对话环节表示,中概股的危机会随着允许美国审核会计底稿得到解决。
陶景洲表示,不同意把所有的中概股全部回归港股或者A股。因为港股和A股市场比较小。只有在像纽约证交所这样的大的资本市场,对中国企业的发展才是最有利的。现在达成这种妥协,使中概股能够重新的在美国证券市场站住脚,是最好的方案。退居港股或者是退回A股,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以下为嘉宾演讲实录:
很高兴参加2022凤凰网财经峰会,今天让我来说一下中国品牌出海的问题。在过去几十年,我一直在帮助中国企业,在海外做兼并收购和建筑工程、矿产开发等方面的业务,有一些自己个人的体会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中国企业在海外的兼并收购和投资活动,最发达的年代应该是2012年之前。特别是在2012年,中国民企在海外的兼并收购,占整个中国在海外兼并收购的60%以上。
民营企业在海外的蓬勃发展,给世界创造了一个特别强烈的印象。当时很多的国家感到,是不是中国的企业也像日本企业一样要占领全球市场。可惜这个趋势没有持续下来,在之后的若干年,中国企业从海外兼并收购中的先锋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操作者。
总结这些方面的经验,我感到有那么几个方面我们中国企业需要注意。一个就是,在做兼并收购项目的时候,一定要有理性和务实的目标,而不能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的来去做国际兼并收购的项目。因为海外的兼并收购风险很多,有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文化的、宗教的、法律的、商务的等等。对于所有这些风险因素,我们在出海之前是不是已经做了充分的评估,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是需要来认真坐下来讨论的问题。
在做这些项目的时候,要有详实的尽职调查,要对这个国家、国别方面,对这个企业、对这个行业、对整个世界的布局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不能志在必得,在必要的时候,应该考虑退出,要毅然的退出这个项目。因为做一个项目未来可能是十年、二十年都要和这个项目来去打交道,这中间很多的风险,如果不在前期做好准备,就可能会要付出比较惨痛的代价。详实的尽职调查就是要把困难想的多一点,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预测的多一点,才能够少走弯路。
另外,我们需要做好的就是要有坚实的合同安排。因为在一些欠发达国家,很多的企业认为,只要当地的政府官员答应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将来就好办。但他们政府的更替、法律的变化,以及执政党方面的变化,都可能会造成新官不理旧账,可能会对我们过去的项目,重新提出挑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需要做的就是有一个比较好的合同,在这些合同里边,要对双方的权利义务做出特别详尽的规定,要对交割的先决条件,做出特别详细的财务上的、商务上的
人事上、税务上。做比较周密的安排。
交割之后是不是有价格的调整条款,以及怎么调整,也是在合同中需要认真处理的问题。当然还有一个,交割之后是不是还有一个退出机制,还是不能再有退出的机制了。还有就是未来如果发生争议,到底应该去当地的法院去处理,还是应该交给仲裁去处理。如果是仲裁,是在当地仲裁?在中国仲裁?在第三国仲裁?应该怎么去做?都要在合同里做出相应的规定。因为丑话必须要说在前面,困难一定要在想在前面。只有我们在签署合同的时候,对这些未来的争议,以及争议处理的办法,做出了有拘束力的安排,才会使未来我们有争议的时候,能够顺利的去解决相应的争议。
我从事国际上市仲裁30多年,你说的再好最终还是要合同发生争议的时候,有一个独立的裁判者来最终拍板。在选择未来的裁判者方面,我们一开始能够比较容易的达成协议,之后可能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很难去再去做出比较,双方令人满意的安排就不太可能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前期的做好这些工作。
我的观点是,在所有的对你权利义务的保护上来说,来自总统的、总理的、部长的,这样那样的许诺,都没有合同的这种保护来得更有效、更持久、更长期,更具有可预见性。这是我们这个中国品牌,走出去的另外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在过去几十年,我发现对于到发展中国家,或者法治欠发达的国家去投资,相对来说前期是比较容易进去的。但是进去之后,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相反对于西方发达国家,进去之前是很难的,因为这中间有工会的介入,法律的这样那样的限制。所以,要真正的达成一个和议,需要漫长的谈判时间。但是你谈成之后,相对来说就比较顺利了,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变更了。
但是最近几年,有了一个新的变化。就是说,即使是在西方发达国家,有了好的合同,也得到了相应的各种反垄断审查,国家安全审查。但是也可能会有一个,需要退出相应项目的这样一个事情发生。比如说前不久在加拿大的两个项目,以及在英国的项目,在西方国家谈成之后,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这样一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那西方在对于经济安全审查,国家安全审查上,可能会趋于更加的严格。中国企业在这方面,也在未来的和西方的这种企业签署合同的过程中,一定要把这样一个因素考虑进去。以便在未来真正的被逼的退出相应的交易,或者是被征收征用,或者是被国有化等等的情况下,能够得到及时充分的补偿。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中国企业的经营权益。这就是我想就中国品牌国际化,所要说的几个方面的问题。
因为任何一个企业,都具有这样一种对外扩张的这样一种需求。中国企业肯定会越来越国际化,我们在国际化的过程中,过去走过一些这样那样的弯路。我希望,在未来中国企业国际化的进程中,能够吸取过去的经验教训,少走弯路,顺利的在国际市场上进行经营活动。好,谢谢大家。
主持人:最近几年,无论是互联网领域TikTok并购案,还是芯片领域某些国家,对于中国企业国际并购的种种限制,感觉中国企业走出去面临的困难越来越多。那么到底是中国企业做的不够好,还是某些国家心存刁难?我们中国企业走出去最容易犯的错误是什么?
陶景洲: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想可能有两方面的因素,既有我们中国企业需要做好的方面,也有一些外国政府在故意的刁难,或者说有巨大的这种制度性的歧视心态。他们总感到,中国政府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指挥着这些中国企业渗透到各个领域,所以他们对中国企业的戒心变得越来越大。反过来说,从中国企业本身的方面,我们一开始可能在这个信息的披露,对于当地政府让我们提交的这样那样的问题单的答复上,有不够明确的方面,增加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戒心。所以这两方面的因素可能都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之前提到过的,他们对国家安全方面的戒心越来越高。那么由于中国这种意识形态上和他们的不同,所以对我们可能有更多的特别的关照。
主持人:好的,第二个问题。随着中美审计合作的进展逐步推进,中概股的危机已经解除了吗?您建议不建议中概股回归港股或者A股?
陶景洲:中概股的危机,应该会随着允许他们审核会计底稿,有很好的解决方案。我是不同意把所有的中概股全部回归港股或者是A股,因为港股和A股毕竟市场比较小。只有在像纽约证交所这样的大的资本市场,对中国企业的发展才是最有利的,所以现在达成这样一种妥协,使中概股能够重新的在美国证券市场站住脚,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方案。而退居港股或者是退回A股,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如果能够继续保持中概股在美国资本市场中的地位,应该是最佳的方案。
主持人:最近有很多观点说,全球化已经终止了,作为国家商法领域的资深从业者,从您的亲身感受来讲,全球化的进程结束了吗?
陶景洲:我不认为全球化已经结束了,我只认为全球化被重塑了。它是由于新冠疫情,由于各个国家表现出来的这种民族主义,由于俄乌战争等等这方面的因素,造成了需要重新调整在全球化中的各种资金、人员、技术方面的配置。它不是一种终止,而是说应该在这些新的、各种各样的政治经济因素的基础上,来重新构画一下国际分工、重新来构画全球化,它不是一个终止,而是一个重塑的过程。
我相信,随着新冠疫情逐步的结束,各个国家在全球化中的这种分工的地位,可能会有一些巨大的调整。因为新冠疫情造成全球供应链的中断,给了大家一个wake up call,他们感到可能需要对这些很难预料的因素,这种不可抗力应该做出相应的安排。
在法律上,在生产环节方面,都有相应的不同的选择方案,以便不会造成供应链的中断,造成这种整个资金的紧张,造成这种人员的这种不能流动等等这方面的情况产生,所以我对全球化还是抱有充分的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