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诸多细节在拷问景杰生物此次IPO合规性的同时,些许隐忧也在随之暴露。此次IPO申报前夕,多位高管的突发离职,便已经让外界嗅到了与景杰生物公开所言并不相符的气息,此外,近年来,随着景杰生物营收的增长而数额不断高筑的应收账款也危机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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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渝川@北京
2023年1月16日晚间,深交所创业板上市委2023年第4次上市委会议召开前夜,原本即将在该次会议上接受审核的杭州本松新材料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本松新材”)突然宣布撤回发行上市申请以终止IPO,这一突发而至的变故,显然让另外两家按原定计划将与之同场受审的拟IPO企业压力倍增。
与本松新材一样来自于杭州的企业——杭州景杰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景杰生物”)便是欲于其同日上会受审的另两家企业之一。
除了同属于杭州区域,景杰生物与本松新材无论在盈利规模上还是此次IPO的融资额度上,也颇为相似。
本松新材IPO此次的不战而败之后,外界的目光则更自然地聚焦在了景杰生物这家早前更因保荐机构的“低级错误”而备受业内“嘲讽”的企业上。
公开信息显示,景杰生物主营以蛋白质分析技术为核心,通过提供蛋白质组学技术服务和抗体试剂产品,服务于生命科学基础研究、药物研发和临床诊疗。
此次IPO,景杰生物计划发行不超过 4010万股以募集5.14亿资金投向“蛋白质组学科技服务平台升级”、“高端科研及诊断抗体试剂生产”和“基于蛋白质组学技术的综合研发平台”等三大项目。
正如上述所言,早前景杰生物IPO之所以被业内热议,并非源于其所处行业的热门与高端,也并非因其基本面有过人的表现,作为其此次IPO保荐机构的中信证券——这家素以业务专业度闻名的A股“投行王者”,却在景杰生物的有关保荐工作中犯下了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低级失误”,并遭到深交所的点名。
开局并不算顺遂的景杰生物IPO,在经历了前期近7个月的审核后,也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正式叩响A股大门的关键时刻。
三名“海归”——Yingming Zhao、程仲毅、蒋旦如被认定为景杰生物的实际控制人。其中,Yingming Zhao、蒋旦如二人为夫妻关系。虽然蒋旦如目前以持股25.8955%的比例位居景杰生物第一大股东的宝座,未直接持股且间接持股数也基本可忽略不及的Yingming Zhao与持股比例仅8.14%的程仲毅才更像是景杰生物真正的“话事者”——前者出任景杰生物的董事长,后者则身兼景杰生物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两职,蒋旦如仅以董事的身份出现在景杰生物中。
“目前 A 股尚无主要兼具蛋白质组学分析和抗体开发业务的上市公司,所以这一点对于景杰生物IPO来说,无论是行业突破还是政策支持,都是比较有利的。但同时,也正是介于此,其主营业务的成长性和核心技术的先进性,成为了监管层对其此次IPO审核的关注焦点之一。”一位接近于监管层的投行人士告诉叩叩财讯。
按照日前创业板刚刚释出的”定位”新规,无论从营收的复合增长速度还是研发费用的指标来看,景杰生物纵然在最新的招股书(上会稿)中并未公布其对2022年业绩的预测,不过只要其2022年营收不出现同比下滑的情况,应皆能符合创业板属性的“硬性”财务指标。
景杰生物IPO之后便将一番坦途?不日在成功获得上市委审核后便将顺利获得证监会的注册应允?
或许答案也并不会如此简单。
诸多细节在拷问景杰生物此次IPO合规性的同时,些许隐忧也在随之暴露。
此次IPO申报前夕,多位高管的突发离职,便已经让外界嗅到了与景杰生物公开所言并不相符的气息。
“两年内,原本五名的高管团队走得仅剩下一个总经理和一个董秘,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简陋的拟上市公司的高管团队,也是在报告期内变动最大的一宗”,上述投行人士坦言,高管团队的稳定性,是监管层在IPO审核中关注的重点,这件直接影响到企业今后几年的战略和稳健经营。
除了高管团队的重大变化外,近年来,随着景杰生物营收的增长而数额不断高筑的应收账款也危机隐现。
在内因外因交杂的影响下,景杰生物日前也不得不承认,截止到2022年年底,其早前的应收账款回收的确已不及预期。
1)史上最简陋的高管团队背后:动荡的人事管理风险
翻看《公司法》,其中规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成员为5人至19人,监事会成员不得少于3人,但唯独对高管人数没有作出规定。
于是,在过去的拟IPO企业中,高管团队的人数与组成可谓五花八门,有的企业多则十余位,少则也有三、四位的。
但如景杰生物如此简陋的高管组成,可谓是史上罕有的存在。
据景杰生物此次IPO招股书显示,目前其高级管理人员仅有两名,除了被认定为实控人之一且身兼法定代表人和总经理两职的程仲毅外,另一名便是身兼财务总监和董秘的谢俊。
“一名总经理,一名董秘,应该是创业板拟IPO企业高管团队最简陋的配置了。”上述投行人士坦言,虽然这一配置并没有违反《公司法》等有关规定,但如此简陋的高管团队出现在冲刺上市的拟IPO企业中,还是有点匪夷所思的,这对于要求内控有效、企业经营稳健的准上市企业而言,很难让人相信其不存管理风险。
“过去的拟上市企业中,最少的高管团队也至少有3人及以上。”上述投行人士补充道,“高管人员过少,很可能影响公司经营管理。公司经营管理涉及生产、研发、销售、后勤等环节,每个环节的管理都具有一定的专业性,通才或全才毕竟是少数,让每个环节都由一个具有专业技能的副总经理来负责,这是比较流行且科学的做法”。
事实上,如此“简陋”的高管团队背后,景杰生物也存苦衷。
2020年12月23日,景杰生物正式完成股份制改制并将目标指向IPO上市后,为完备管理体制,在其召开的第一届董事会会议上,正式认命了4位高级管理人员组成了高管团队。
除了总经理程仲毅和财务总监谢俊外,还有两位副总经理——栾巍与潘红阳。
2020年12月25日,自然人杨利所被景杰生物正式聘任为董秘。
由此,景杰生物5人组的高管团队正式形成。
但仅仅任职景杰生物董秘三个月后,杨利所便突然蹊跷地辞任而去,景杰生物给出的解释则是杨利所因个人发展原因辞职。
在杨利所离职后,董秘一职便由谢俊兼任。
随后,在2021年3月到2022年初,由程仲毅、栾巍、潘红阳和谢俊组成的景杰生物4人高管团队还算稳定地度过了近一年的时光。
也正是在这一年中,景杰生物无论是营收规模还是盈利能力皆实现了跨越式的增长,这也为其此次IPO的推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公开数据显示,2021年,景杰生物当期录得营业收入2.2亿元,同比增长超过43%,也正是在此高增速下,使得其当年的扣非净利润终于从2020年仅3000万出头的规模一举突破5000万元达到了5277.79万元。
扣非净利润5000万元,则是业内公认的创业板上市利润隐形红线。
有了业绩的保障,2022年初,正当景杰生物踌躇满志正欲递交IPO申请的关键时期,在继董秘杨利所在此次IPO报告期内离职后,栾巍与潘红阳两位副总经理也先后蹊跷地在此敏感时点向景杰生物递交了辞呈。
公开信息显示,栾巍是在2022年1月6日正式离职卸任景杰生物副总经理一职的。
仅仅两个月后,2022年3月17日,潘红阳也“因个人原因”辞去了景杰生物副总经理一职。
此时,距离景杰生物正式向深交所递交IPO申请仅三月有余了。
高管在IPO前夕的轮番离职,或是景杰生物始料未及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在IPO报告初期的2020年初,那多达5人的高管团队——让景杰生物基本面发生质的飞跃的管理者联盟——最终仅剩余了两人。
“高管团队的稳定性,对于企业经营的持续性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从最初的五人高管团队到如今仅剩余两人,景杰生物的管理团队显然应该被认定为存在重大变动。”来自于沪上一家大型券商的资深保荐人代表认为。
根据《创业板首次公开发行股票注册管理办法(试行)》第十二条(二)明文规定,发行人需“主营业务、控制权和管理团队稳定,最近二年内主营业务和董事、高级管理人员均没有发生重大不利变化”。
“在IPO申报前,所有的副总经理皆先后离职,且在报告期内,高管团队的人数变动已然超过半数。如果说这都不是重大不利变化的话,那景杰生物可能需要证明的是,这些被景杰生物任命为副总经理的高管人员们,在景杰生物中此前仅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上述资深保荐代表人坦言。
据叩叩财经获悉,栾巍于2020年底加入景杰生物出任副总经理,主要负责主管景杰生物的运营工作,包括负责制订公司发展 战略、经营计划,并指导各职能部门落实各项经营指标,确保公司经营目标的完成。
而潘红阳则是2020年6月加入景杰生物,主要负责抗体的开发与生产。
或为了满足IPO所需的“高级管理人员均没有发生重大不利变化”,景杰生物则称,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无论是经营工作还是抗体研发业务,都主要由总经理程仲毅负责,其余人士皆为“协助”。
“这就要看监管层是否采信景杰生物的有关说辞了,按照其说法,景杰生物似乎完全没有设置副总经理的必要,其总经理程仲毅便可一人全权包揽公司的所有经营和生产的管理工作。那么这种高管团队的设置,是否真的能给企业带来稳健和持续的经营成果呢?”上述保荐人代表质疑道。
两位副总经理在2022年的突然离开,到底对景杰生物的经营和研发会带来什么影响,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周期才会得以印证。
但从披露的2022年上半年的最新财务数据显示,2022年要想继续保持在此前2019年至2021年中实现的营收和利润高速增长,对于景杰生物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个细节也反映了潘红阳等人对于景杰生物的贡献并非如公司所言的那般“并无影响”,反而可谓“重大”。
据景杰生物IPO申报材料显示,截至日前,景杰生物共有13项发明专利,这13项发明专利则是景杰生物用以例证自身符合“创新、创意、创造”定位的核心技术优势。
但这13项发明专利中,有7项为继受取得,仅有6项为景杰生物原始取得。
这6项由景杰生物原始取得的发明专利,大部分皆是在2015年之前取得,2018年9月之后,至今四年多时间里,景杰生物仅有一项发明专利诞生,那便是专利编号为ZL202011336936.3的“一种识别 H3K18la 兔单 克隆抗体稳转细胞株及其构建方法”。
而这在景杰生物IPO报告期内原始取得的唯一一项发明专利,其发明者署名前两位的则正是梁继旺和潘红阳,景杰生物的“全能”总经理程仲毅署名最后。
据叩叩财讯获悉,梁继旺,原为景杰生物高级研究员,2020年6月与潘红阳同时加盟景杰生物,一年后的 2021 年 6 月也已从景杰生物离职。
2)应收账款风险凸显 神秘机构半年获利套现千万
应收账款的高企和回收不力,是景杰生物此番IPO又一难以回避的风险。
据景杰生物披露的财务数据显示,在2019年至2022年上半年,各期期末,其应收账款账面余额分别为 1591.60 万元、4459.22 万元、7900.30 万元和 10675.65 万元。
从千万出头到过亿,这一滚雪球式的增长速度远超当期营收的增长。
尤其是2022年6月末,景杰生物那高达1.07亿的应收账款余额,早已远超当期近8932.54万元的营收。
更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账龄在 1 年以内的应收账款余额占比也在逐年大幅下滑。
数据显示,2019年末和2020年末,景杰生物应收账款中账龄在一年内的比例还分别高达89.22%、91.07%,但到了2021年末,这一比例便下滑至84.97%,而到了2022年上半年,应收账款余额账龄在一年内的占比则仅有79.10%。
应收账款余额的账龄越久,规模越大,就意味着回款的风险也就越大。
面对2022年下半年以来难以掩盖的回款难的现状,景杰生物也无奈地向深交所坦承,截至 2022 年 12 月 27 日,公司 2022 年 6 月末应收账款余额的收回比例为 40.69%,收回比例低于预期。
对此,景杰生物称主要原因系 2022 年下半年国内新冠疫情反复,公部分客户如高校、科研机构、医院等运营受到疫情冲击,其经费的审批、报销节奏相较之前又有一定程度的放缓;且新冠疫情对公司与客户团队对接催款事宜造成了一定不利影响。
在高管团队的不稳定性和应收账款风险暗存的前提下,景杰生物此次IPO在扣非净利润刚刚满足5000万“红线”并无规模优势加成的前提下,实难预测其最终能否获得证监会注册上市的结果。
但无论景杰生物IPO是否能完成资本化的跨越,为其股东们带来资本造富的盛宴,一家神秘的机构,却早已在其递交IPO申请之前,完美地完成了套现退出,仅仅半年时间,便获得超两倍的盈利,套利上千万。
2020年4月,一家名为翱鹰实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翱鹰实业”)的企业通过股权受让出现在了景杰生物的股东名单中。
斯时,自然人赵雷杰将其持有景杰生物 13.28125 万元的注册资本以 50 元/注册资本的价格转让给翱鹰实业。
赵雷杰也并非该部分股份的实际拥有者,其转让给翱鹰实业的有关股份实则是替自然人楼爱明代持。
楼爱明的真实身份即是景杰生物实控人之一的蒋旦如的母亲。
对于此次入股的意图,景杰生物称是因为翱鹰实业“看好公司业务发展前景而希望参股公司”。
但有意思的是,翱鹰实业却在6个月后就把景杰生物——这家被其“看好业务发展前景”的公司的股权给悉数抛售。
2020年10月,翱鹰实业将自己所持的景杰生物13.28万注册资本全部转让给了浙江和信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不过仅仅才半年时间,翱鹰实业转让的价格便已经高达150.59元/注册资本,与6个月前翱鹰实业的成本50元/注册资本相较,足足暴涨201.18%。
通过这一买一卖,6个月时间,翱鹰实业套现净赚1300余万元。
翱鹰实业到底有何来头,景杰生物并未详细披露。
工商信息显示,翱鹰实业成立于2008年3月,由自然人龚淑英和陈海华全资持有,前者持有其95%的股份,后者持有剩余的5%。
(完)